你覺得台灣的教育這十年變得更好嗎?
你相信公立學校可以教好孩子應對未來的基本能力嗎?
在《親子天下》二○○八年八月創刊號的調查中,
超過九成的家長認為台灣教育沒有變得更好,
而且有七成的家長認為公校無法培養孩子面對未來應有的能力。
當公校的評價逐漸得不到家長的肯定,
私校卻逐漸成為愈來愈多家長的選擇。
在《親子天下》剛進行完成的網路調查中,
有六成多的家長表示:「私校教學品質比公立的好」。
而且,有超過五成的家長考慮:
「如果經濟能力許可,會把孩子送到私校。」
每一次的調查結果,總像暮鼓晨鐘,不得不問:
我們的公立中小學怎麼了?
「公立中小學怎麼了?」這個問題現在想來,特別教人黯然神傷。
因為,台灣整個社會在十五年前,已經用力問過一次了。
有關教育的多元化、自由化的相關法規與行政命令陸續頒布, 但公立中小學的教育品質並沒有與時俱進,學校究竟面對什麼困境?
九年一貫課程的立意與目標,沒有人會質疑,
困境一:學生拒學,教室崩壞
公校的困境,首先來自於教學本身的僵化,導致學生學習興趣的退化。
管理學大師彼得.杜拉克在他所著的《不連續的時代》
認為當代學校教育缺乏新教學與新學習,
使得「現在的學童被學校變得像無趣的傻子。
學童無法經由佔據學校,或在校舍設置障礙以示反抗。
不過,他們握有一項強有力的武器:停止學習。」
聊天、傳簡訊、化妝、作白日夢、睡覺、甚至言行挑釁……, 要花在處理學生品格問題以及維持教室秩序的情況的時間愈來愈多, 以至於老師要賣力喚醒以及引起學生的學習動機。 新竹市一所公校教師會理事長去年在一場「教育深對話」 座談會上感嘆的說:「過去是教育孩子,現在只剩照顧孩子。」 有位家長就親眼目睹:新竹市三民國小有位老師, 罰沒寫作業的孩子跪在講台前面。不料愈跪人愈多, 從八、九個,變成十幾二十個。原來孩子覺得大家排在一起很好玩, 趁老師不注意時,交頭接耳合力把作業完成。 老師沒想到適得其反,罵更兇、話撂得更狠。 老師很辛苦,但沒有代價。 霸凌與校園暴力等問題的嚴重性相較,小巫見大巫, 但隨著中小學年級的增加,「拒學的孩子」愈來愈多,卻是不爭的事實。 創辦人李雅卿說,有一大批孩子因生理上、習慣上、 個性上的特質而在學習的人際以及學業受到挫折。 這些孩子在體制內升學導向的學校、教室裡被忽略、被犧牲, 學習胃口也被搞壞。這些孩子需要另一種提供適合他們的成長的學習場域。
當學生停止學習時,學校教育開始出現「教室崩壞」(classroom collapse)。
老師用在教學的時間愈來愈少,因為台下學生任意走動、
老師僵化的教學、僵化的管理,使教室狀況更加失控。
雖然台灣與美國、日本的教室崩壞、中輟、
「拒學的孩子是台灣的『教育黑洞』,」「自主培力學園」
困境二:要求的多、給的少,校長有志難伸
當私校因市場競爭與法令鬆綁,逐漸走向多元、特色,
滿足不同需求的學生與家長時,公校在資源上卻受到許多局限,捉襟見肘。
「教育經費不足」,是絕大多數校長公認辦學的首要困境。
教育部長鄭瑞城在上任時接受專訪時也坦承:
「教育經費在過去幾年,其實沒有明顯的漲幅。」
而且地方政府的教育經費有八成是人事費,
教育部花在人事費用上的也有六成到七成。
「現在校長沒有人要做,」前宜蘭縣教育局長文超順說,
台灣不像美國民間社團、社區組織很強,
政府每次想做什麼而需要動用到大量人力,就把學校抽出來,
結果學校花一大堆力氣在配合辦活動,反而沒法專心辦學。
「當學校功能不斷地被要求增多,就是學校無能的開始,」
去年提早退休的台北市永安國小前校長許銘欽認為,
六歲到十二歲、八點到十六點的學校課程,
才是國民教育最核心的地方。
但是現在大多數補助學校的經費都不放在這裡。
許銘欽說,公校被報導或表揚的,大多是外加的課程,
像是放學後的社團活動,或週末的校慶、畢業典禮等。
此外,學校被要求做許多與教學無直接相關的事,
停車場、游泳池、成人教育班……
「即使是想做事的校長,也無法承擔這麼多事。」
私立靜心中小學校長簡毓齡八年前從國語實小校長提前退休,
對公立與私立校長的權責有很深感受:
「我現在說了,就算。我有籌碼,可以隨時激勵老師,
也能把教師專業發展評鑑和績效考核掛鉤。
以前在實小,請全校老師吃飯,一次十幾萬元,都要自掏腰包。
考核呢,連教育部都說不能掛鉤。」
私校很講績效,不只對老師,對校長亦然。
北市南湖國小校長馮清皇就認為「公校沒有績效責任,
是對校長的過度包容。但是台灣有個很奇怪的現象,
推任何的評鑑,大家都高喊『配套措施』。」
馮清皇進一步指出,「公辦民營」與「公辦公營」最大的差別在於
「政府是否放手」。這是很諷刺的,當一個國家學校制度的敗壞,
藉由政府的鬆手,在資源相同的情況下,可以獲得新生。
那為什麼政府不能給學校多一點的辦學空間呢?
困境三:好老師缺乏支持,平庸教師動不了,不良教師汰不掉
教育最核心的老師品質,更是公校當前最大的痛楚。
由於缺乏教師評鑑,好老師缺乏支持,平庸教師動不了,不良教師汰不掉。
「師院生在畢業前的教育實習,都讓我很感動,
彷彿看到台灣未來的希望,」大同大學講座教授歐用生有一次演講時感慨的說:
一群實習生住在小學簡陋的教室,白天見學、試教,
晚上認真地討論今天的疑難雜症,準備明天的教具,
個個都能自編教材,什麼教學法都派上用場,虛心接受指導,
沒有報酬,甘之如飴。但成了正式老師,問題就來了,
嫌離家太遠、待遇太差、設備不足、家長不配合、
行政太威權等等,就變得什麼都不行了。
有人形容教育現場像個逐漸加溫的大深鍋,
有理想有熱情的老師剛進去很不適應,也會嘗試跳出,
有人可能會成功,但更多人是挫折再三後,算了,一天過一天。
為什麼不給老師拉一把、或推一把,或者給老師們一池活水呢?
「教育現場給老師的支持很少,卻要求很多。
我們應該給願意改變的老師支持,」
慈心華德華教育實驗中小學創辦人張純淑說。
她堅持走公辦民營,就是希望把老師覺得九年一貫課程最難做的統整教學、
協同教學,「做出來,老師看得見,有一個參閱,可以支持老師做改變。」
國立台北教育大學文教法律研究所長周志宏更憂心的是,
「劣幣驅逐良幣,好老師進不來。」現在有一群教學不夠好、
又不夠壞的老師,因為沒有競爭的壓力,也沒有求好的動力,
好的老師更沒有機會進來。因此,「教師分級」以及
「教師專業發展績效評鑑和績效考核要掛鉤」這兩件事一定要做。
而且愈慢實施,素質很好的學生更不想念師培。師資水平將每下愈況。
公校如何新生?
公校本身體質的弱化,再加上少子化的衝擊,
使得許多公校面臨迫切的危機。已經有上百所學校被裁併,
減班的普遍與速度更是驚人,根據教育部國教司統計,
九十七學年度各縣市國小減班數達二○五五班;
台北市內湖區就有一所公立小學連續兩年、每年減七班;
這學年,全國有九所學校一年級新生只有一人。
學生數的量變,催促著公立學校必須質變。
愈來愈多家長會為了孩子仿效「新孟母」三遷,
不只校與校競爭,各縣市政府也要競爭。
在公校前進蛻變之路,各有其不同的切入政策,
促使學校能破繭成多元樣態,讓家長有更多、更好的選擇。
宜蘭經驗:學校公辦民營,給家長另一種公校教育新選擇
「移民到宜蘭,不用到紐西蘭」,這句宜蘭縣府十多年前以
「觀光立縣」打響的口號,如今也成為家長行使教育選擇權的口碑。
任內推動通過「宜蘭縣屬國民中小學委託私人辦理自治條例」、
前教育處長文超順笑著說,「這些年來宜蘭人口沒有跌破四十六萬,
慈心華德福、人文這兩所公辦民營特許學校有很大的貢獻。」
這兩所學校有三分之一以上的學生家庭,從外縣市落籍宜蘭。
公辦民營學校是趨勢,不外四種模式,
例如新竹縣府與雅歌基金會簽約「委託管理」的大坪國小;
每年付十萬租金給北縣府的烏來信賢種子親子實驗小學用的是「承租模式」;
桃園縣府和諾瓦小學是採用「興建營運移轉BOT模式」。
至於第四種「特許模式」,亦即政府給經費,
學校部分免除現行教育法令與行政命令的限制,
目前就只有宜蘭縣辦得到。
宜蘭縣府為了爭取特許學校的公校定位,來保障兩校老師,
往返教育部就花了三年。文超順指出,教育部通過特別法
「公立國民小學及國民中學委託私人辦理條例」要趕快完成立法。
該條例可以排除現有法規與行政命令的綁手綁腳,
特許學校的發展可以更有空間,一些想跟進的縣市政府如高雄縣,才能邁開步伐。
特許學校可以讓另類教育進入體制,家長可以不用花比公校更多的錢,
卻能選擇可能更適合自己孩子的另一種教育模式。
慈心華德福教育實驗中小學是亞洲第一所華德福學校,
創辦人張純淑笑著形容,「另類教育就像微量素,
在公立學校教育體系非要不可。也像微量素,一點點就夠;
如果沒有,學校教育體系就會生病。」
「人文、華德福這兩校救了許多不適應一般公校體制的孩子。」
文超順懇切的說,有些原本在體制內被認為有問題的孩子,
一進入這兩所學校,就沒有問題了。
作家吳祥輝的兒子就是其一。吳祥輝說,「到人文後,
培正臉上的暴戾之氣逐漸消失。」吳祥輝也從人文看到,
把學習自主選擇權回歸到學生手中,以及重視孩子的健全人格特質,
這樣的教育真的可能適合更多的孩子。
雲林經驗:推動小校轉型優質學校,沃植台灣教改先驅地
評選中,雲林縣的學校大放異彩,兩年拿到特優的特色學校, 就佔了一半。雲林縣府從三年前推動「小型學校轉型優質學校計畫」 的顯著的成效,讓「雲林經驗」成了教改的最新傳奇。 他說,雲林有些學校才做一年,學生數就成長一倍, 還有從台北下去的。「特色學校可以賦予公立學新的生命的可能, 也是偏鄉小校唯一可以走的路。」 前雲林縣府機要祕書、也是「小校轉型計畫」策劃人陳振淦強調。 他說,在日本,偏遠小學和一般學校沒有品質上的落差, 只有市場的區隔,日本甚至將偏鄉小學定位為「教育的先驅地」。 把學校感受到的生存壓力變成再生的動力。 陳振淦把特色課程、特色學校的專業人士帶進雲林, 也請大同大學講座教授歐用生、北縣桃子腳中小學校長王秀雲、 北縣崇德國小校長林文生輔導第一批學生數不到三十人的六所迷你學校。 大家有一共識:只許成功不許失敗,有第一期的成功經驗,才能帶動之後的轉型。 特色一定要課程化,要有長度的深學習,不是走馬看花。 像一日遊學活動,偏重趣味、好玩,但只有 knowing, 知道常識,未必可以幫助未來的學習,因此還必須能產生 understanding。 要能普及全校學生、要課程化並融入學生的一般學習活動, 最後還要能增進學生的能力。因此一個學校有很強的棒球隊, 或學生會舞龍舞獅,或設有英語班等,仍不足以構成特色學校。 剛開始大多數學校都認為自己沒有特色,但經過深度討論後, 就可以找到學校所在地文化、產業、環境,甚至學校裡老師的強項, 來轉化成師生參與的學習活動與課程,學生也發展出高層次的思考能力。 起初他們也以為他們不是山上學校,沒有特色。 但他們後來發現學校附近有「甘蔗田!」 就這樣啟動了一系列的「鮮活農庄、創意學習」探索主題。 「以後就不用養蠶寶寶,這樣就可以觀察了解昆蟲的一生」, 像這樣,老師教學有感覺,學生學習有感動,效果很好。 台北市教育局副局長林騰蛟笑容自信。 來台北取經的,不只其他縣市,日本、新加坡、中國大陸、澳門都曾派人來。 他本人也應邀赴上海教育科學研究院的十周年慶擔綱專題演講。 會後,北京教育部國教司長還親自來找他資料。 美國的「藍帶學校」。市府為了建構優質學校的指標系統, 動用浩大的人力與資源,所有市立高中職、 國中小學校長都進來,分組討論,擬定,修正,也聘請多位專家學者幫忙。 學生學習、專業發展、資源統整、校園營造、學校文化等九項, 每項下有一套指標理念與經營策略,可以作為學校經營者的自我檢視, 同時拔擢辦學績優學校,產生引領以及標竿作用,來達到普遍提升中小學教育品質。 不只公校熱衷參加優質學校評選,一些私立學校如薇格、 衛理、再興、靜心、達人、靜修亦加入受評, 在今年度得獎學校的發表會上,私立名校延平與復興也派人參加。 靜心校長簡毓玲認為,「優質學校的評選,私校受惠最多。」 但如果有公校五年內,沒有提出參加優質學校評選, 他笑著說,「會請校長來局長室喝咖啡。」 「優質學校是學校很好的行銷,也可以提供家長行使教育選擇權的指標,」 林騰蛟說,台北市府還特別為優質學校獲獎的學校製作一個獎盃以及一面獎牌, 「獎牌可以掛牌在校門口,這樣一來,經過的社區家長、 民眾就知道這裡有一所優質學校。」
在教育部九十六、九十七連續兩年的「活化校舍空間與特色發展計畫」
教育部國教司長楊昌鈺很肯定雲林經驗。
「小校有其主體價值,不能輕易就裁廢、整併,」
雲林縣府決定沃植「台灣的教改先驅地」,透過政策引導,
「課程與教學才是優質轉型的關鍵,」林文生強調,
林文生指出,特色學校有幾個核心特質:
「沒有沒特色的學校,只是特色沒有被發掘出來,」林文生說,
例如雲林第二期五十人以下學校的潮厝國小,
原來台糖以前的總部在虎尾,學生還發現有一種甘蔗是蛾的食草。
台北經驗:建構「優質學校」指標系統與評選,提升國教品質
「這一本《台北市優質學校經營手冊》洛陽紙貴,供不應求,」
台北市的「優質學校」,就像英國的「燈塔學校」,
優質學校評選分成領導、行政管理、課程發展、教師教學、
二○○六年正式實施後,每年做檢討與修正。
「人們喜歡做受到獎勵的事。」 林騰蛟說。
「現在家長會問,為什麼我要把孩子送到你們學校讀?」
靜心校長簡毓玲指出,這也是家長在教改前與教改後的明顯不同。
今日中小學的家長,大多經歷過教改風起雲湧的年代,
也見證這些年來的教育改變。他們大都是雙薪家庭,
孩子只有一個、二個。他們重視對子女的教養,
也願意集中心力和財力要讓孩子獲得成功。
他們對孩子上的學校非常、非常在乎。
家長要幫孩子選擇一個「最好」的學校?還是「最適合」的學校?
會影響到公校發展的走向,還有,孩子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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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台灣有很多對教育充滿熱情及願景的老師,
然而他們施展不開自己的理想及抱負,
原因就出在教育的僵化,我很認同
"好老師缺乏支持,平庸教師動不了,不良教師汰不掉",
因為本身是業務工作所以常常有機會與老師接觸,
真的覺得"師資水平將每下愈況"。
這才是我最担心的.(我有二個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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